中坡地村那点事

齐鲁壹点   2023-08-03 18:58:48

中坡地村,坐落在淄川区西河镇东北方向2.5公里处,位于东、西坡地两村之间,属于原“孤坪洲”的中心区域。村内至今还保留着四个古门楼和部分围墙,贯穿于村东西大街上,还有三棵已经腹空的古槐,已被列入了淄博市古树明木保护名录,进行重点保护。中坡地村古建筑群,历尽百年风雨,虽已断壁残垣,却古韵犹存。尤其是古建筑群的四个门楼,依然矗立在那里,屹立不倒,仿佛在向后人诉说着百年沧桑和变迁。据史志记载,孤坪洲成村于宋前代初期,前辈们多以开采煤炭,制作陶器为业。北宋时期,黄姓业主在孤坪洲低洼处的三和号,以制陶为业,已初据规模,元代到达鼎盛。在元末顺帝时,一场无情的大水将“孤坪洲”淹没。水淹“孤坪洲”前,煤井、制陶作坊、堂号星罗棋布,商贸经济繁荣。相传那里的窑厂、作坊三百六十家之多,当地就有官府吃请,一年还轮不上一遍的传说。外来务工人员众多,一派繁荣盛世景象。水淹孤坪洲后,历经元、明两朝,三五百年后,人们逐渐越聚越多,至明初二次成村。官府将其改称为“朴地”,同时依地形称“坡地”。清末期时与东、西坡地同时改为“坡地”,本村在中间,即为“中坡地”。

古村圩子

清咸丰十一年,1861年间,捻军进入山东多地,兵荒马乱严重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秩序。为防范捻军骚扰,在官府的号召下,经村当事人决定,中坡地村举全村之力修筑村围子墙,也称圩子。全村上下齐动员,工、农、商捐款、捐物,有钱的出钱,有力的出力,男女老少齐上阵,男的上山去开山、运石,修筑村围子;女的烧火做饭。历经五年之久,这项宏伟浩大的工程终于落成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所修围墙不仅起到了防匪、防盗的作用,也给这个朴实的小山村增添了几分美感。古人巧妙地将这些建筑有机的融合于周围的自然环境,融天、地、山、水、人文为一体。宏伟、壮观的村围子气势磅礴,四个门楼像四个勇士一样,日夜守守护着村子的安宁。东门题“日升”,大意是初升的太阳。早上,人们站在门楼上边,远望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,寓意着事务正当兴旺的时候。西门题“气清”意为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。站在西门楼上,可看到西门脚下小溪流清澈的泉水,细流潺潺,一片绿油油的菜地,生机盎然,还有远观三和号的湖水荡漾。北门题“景山”,意指大山,登上北门楼,看到的是群山连绵起伏,开门见山的景象。南门题“会波”,波即波浪、波涛,会波是会合、聚合之意。站在南门楼上,对面是东西流向的长流河,看到的是村东、村西与村内三水汇合之处,自然形成一个来自不同方向的三股河水撞击的波涛奇观。

中坡地村坐北朝南,依山而建,村舍错落有致,村围子就像一朵尚未盛开的荷花,将整个村落含苞在里边。北山脚下两股清泉溪流,像二龙戏珠似得镶嵌在村庄的四周,使这个美丽的小山村更加锦上添花!村内的房舍用清一色的制陶废弃物建成,大街小巷的路面,用青石铺成。人们就地取材,从原孤坪洲窑炉、货场处捡来一些类似耐火砖,被当地人称为窑矶的材料建房舍。院墙都是用捡来的陶罐、陶瓷坛子筑成的,典型的陶瓷之乡风格。房舍有着北方典型的封闭小院式样,其布局有着家族式的建房习俗,分为一进院落、二进院落、三进院落不等。我原来的家,就住在村东西大街,村西第三个北大门里的三进院落中。最有代表性的院子是坐落在村东西大街中段,十二进院的孙家大院。坐北朝南,高台阶的孙家大门气势华贵。门前东侧有一块上马石,西侧有一棵大槐树,大门上方,高悬朝廷御封五世同堂门匾一块(“文革”期间已毁)。孙氏家族曾有过辉煌的历史。传说,孙氏族中有一武监生,武艺高强,力大无比,臂力过人,孙家大门前的上马石,是他从外村强人家门前,单臂携搬而来的。

村内的排水系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。能工巧匠们因地制宜,造出了一套九纵一横,科学巧妙的排水系统。在院子最低处,找一个较为合适的位置,建一段封闭的排水暗道。雨水可通过排水暗道,流到下一个院子里或直接排到胡同里去。也有的直接从院墙上,掏一个出水的洞,将水排出院外。当地人把流水的暗道、出水口,称之为阳沟。院里的水通过阳沟流到胡同里,再从胡同流入东西大街上。当暴雨来袭时,为缓解胡同内因水高浪急产生的冲击力,就把大街与胡同口处的地平适当垫高,让倾泻而下的激流分向大街的两端。然后,雨水再通过大街另端的南胡同,流到村南的护村河里去。每逢暴雨过后,人们都纷纷走向大街,争相观看村内大街小巷的流水景观。南北九条胡同的激流,如同九条水龙,龙腾虎跃般地冲向大街,丈高的水花就像九龙戏水般的漂亮。儿时的这些情景,还时常在我脑海里涌现。

青山绿水

中坡地村曾经的富饶,主要源自水资源及煤炭、陶土等矿产资源的富有。水最有灵气,有水亦有财,有水亦有人。正因为中坡地村水资源丰富,才有了水淹孤坪洲的传说。小的时候,常听相邻四大爷给我们讲村里的故事,四大爷张百魁,字行三,出生在清末,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。他自幼习武,年轻时任过伪镇长,还精通骨外科,是远近闻名的乡下医士。据他回忆,他年轻时候的中坡地村,一年四季,溪流潺潺,常年有三股泉水绕着村子流,山清水秀的。村北的北山脚下,有着两处泉群。一处是三亩堰的泉群,那泉水沿着山根,流入村老母庙门前的长流河,再绕西门流入下沟的河滩。后来,由于长期挖煤破坏了水源,三亩堰的泉水逐渐变成了季节性泉水。村里人在泉眼的坡下,三亩堰的地头上,打了一眼水井,被称为三亩堰井。泉水汩汩地从井口往外冒,这种情景在“文革”期间还时常出现。另一处是村东北方向的石屋沟泉群,泉水喷涌不息,随着崎岖的山体化成小溪,流入村东北围墙下,绕东门外,与东来的鬼国崖源头的水流汇合。再流至南门外三水汇合处,南下。石屋沟处,还有一条自然形成的石灰岩溶洞,被称作“石屋沟洞”。相传,从洞中可通往西坡地村明教院北寺大殿。

村西的三和号,因地势低洼,像一个又大又深的天坑。村里人都称之为“西洼”。西洼四周的低洼地段,到处都是陶瓷碎瓦片。后来,经考古人员鉴定,此处为孤坪洲古陶瓷窑原址。由于洼底泉眼众多,泉水旺盛,形成了一大片湖泊。水满,从湖东南方向溢出。由西往东流至村西南的下沟。村南的河滩,地势较低,人们称之为“下沟”。与西门外北来的河水汇合后,继续东流到南门外,与村内、村东、三水汇合后,南下。随着生态环境不断被破坏,三和号的泉水逐渐由大变小,再到后来,变成了季节性开泉。小的时候,我去西洼挑烧土,还看到西洼那个很大、很大的湖泊,水满外溢到南侧的路上。1968年冬天,我们村在西洼北侧,新打了一口挖煤的井,从那以后,泉水就彻底断流了。

从南门外,南行五百米,长流河有个由南转西的大拐弯,转弯后的东西河床,村里人称之为下河。此处,还是南山脚下,流水的交汇处。下河南岸四百米处的山坳里,有一泉眼,名为大泉。长流不息,水源充沛,顺河而下,中间地段还有古人修的50米人工暗河。1958年村里水源紧缺,村领导便组织村民在大泉下游,路家顶与沙岭两山之间的山坳里,建了一座小型水库,名为大泉水库。当时,由于库底岩层渗漏问题无法解决,只能放弃,后来成了一道季节性河流。下河的位置,比韩家地还要低些,自然形成一个东西很长的湖泊。这湖泊,便是中坡地村水源聚集地,也应是般阳河上游的源头之一。

下河处的水域像条长蛇,蜿蜒的由北向南,缓慢的拐弯,由南流向西北方向的韩家地,与西河方向来的河水会合,会合后的激流转向北方,再奔向槲崖沟…

下河的河道,分为东、西两段。转弯处以西为西段。西段1955年前是淄川、博山两县的分界线。南岸是颜神(博山)的重镇西河,北岸为淄川东南乡的坡地。中坡地是曾经的坡地乡、区公所的驻地。1956年淄博市成立洪山区,坡地乡隶属洪山区管辖。1958年洪山区撤销后,划归淄川区西河人民公社。

列强掠夺

小时候,经常听大人讲,开采煤炭是我们村乃至我们那个地区祖祖辈辈的事。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。村民们冒着生命危险,日日夜夜地挖煤不止,祖祖辈辈基本上都是靠挖煤炭吃饭。

大概明清以后,中坡地村原有的窑炉、陶瓷行业陆续迁入渭头河村。煤炭成为中坡地村的主业,并逐渐发展成大规模开采。由于煤炭资源丰富,并占有地理上的优势,中坡地村一度成了坡地的政治和经济中心。村东西大街上,车水马龙,生意兴隆,商贾云集,字幡招展,店铺相连,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。

1897年,德国入侵山东,开始疯狂地掠夺煤炭资源,为了运煤方便,在1899年开始修建胶济铁路单线,同时开工了张店至博山的铁路支线。1919年6月有江苏扬州商人丁敬臣,在西河松林后矿区新建两处煤井,成立了悦升公司。随即,以租采、收买的方式扩大到周边的坡地等地。于1924年修建了昆仑至西河的小火车运煤专线,1934年又分段修通了西河斩龙剑至韩家地轻轨电车,时间不长又延长到我们村,黄家园煤矿。从此由过去的人力挖煤,过渡到机械化升降系统挖煤,电动机车运煤。1937年“七七事变”后,日本人占领山东后,采取逼迫利诱的手段与悦升公司合作,强取豪夺了四年之久,将一车车原煤运往日本。却只留给坡地一片遍体鳞伤,过度的开采导致原来的山林和地下水资源严重破坏,尤其是中坡地村原来依山傍水、和谐美妙的环境一去不复返,列强还对旷工进行了残酷的压迫和剥削,村民生活苦不堪言。

由于煤矿生产安全措施不到位,时常出现塌方、过水、瓦斯爆炸等事故,旷工生命安全毫无保障,旷工死亡、致残的情况常常出现在我们身边。多少年来,坡地周边的村民家庭里,再次组合的同母异父式的家庭特别多。

新中国成立后,国家成立了淄博矿务局。黄家园煤井改为淄博矿务局西河煤矿的副矿,号称八立井。旷工翻身做了主人,安全生产有了保障,工资收入和福利也非常丰厚。从此,煤矿工人都过上了幸福生活,我们村,也又一次迎来了经济发展的好机遇。

古村的繁荣

有着国家矿山经济的助力,有着多年来的历史文化传承,中坡地村再次繁荣了起来。有资源就能挣到钱,有了钱又有了机会,渐渐的,南来北往的各类人才、精英,越聚越多。有从济南来的,也有从青岛来的,还有从淄川来的,经商做买卖的、各种人才蜂拥而至,给我们这个小山村带来了极大的经济活力。

先从东门说起。东门位于村东河滩边上,大门北墙石缝里,长出一棵野生孤松,倒悬于此,已过百年,苍劲挺拔,此为一景。大门里,路北是周庆柏家的理发店,人流不断,生意兴隆;紧挨着是路长新家的锅饼铺。路南门前有一棵古槐,是谢家的材料铺,独家经销油、盐、酱、醋,以及各种酱菜、调料品,谢家弟兄头脑灵活,兄弟七人都靠经商吃饭,老七,谢元喜的布店,后来开到了淄川西关。北侧胡同口,有蒲万章家的菜店,苏家酒馆等。大街南侧胡同里,还有路家开的油坊。

北门西侧有一座古庙,人们称为老母庙,香火不断。大门东侧三百米处,是最早引进德国电气化机械升降机的矿井,那里矗立着高高的井架,被人们称为西大架煤井,六十年代还保留着日伪军驻扎时的炮楼和瞭望台。北大门里面,有蒲丰章家经销的干货店,还有蒲先树家的蔬菜店,黄泽恩家的酱菜院子,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,黄泽恩家开的酱菜店后来开到了张店。新中国成立初期,公私合营,以资产、技术股份投入张店酿造厂、张店酱菜厂,现在的淄博宝丰酿造有限公司就是它的前身。

西门外是邢三家的菜园子,一片生机盎然,空气清新。迎面高台上,气势宏伟的土地庙(“文革”中被毁),北侧的高崖上,新建的青砖红瓦洋房为原坡地区公所原址。西侧五十米是西洼(三和号)孤坪洲古窑原址。西门外南侧下沟对面的高坡处,气势雄伟的建筑,为悦升公司分部,路纪彬家的二层洋楼。路家以开煤矿、经销煤炭为业,煤炭业务做到了青岛,后来加入了江苏扬州商人,丁敬臣创办的悦升公司。西大架、黄家园,曾经都是悦升公司旗下产业。新中国成立初期,路家的生意随着国家的政策而改变,孙子路曾文长期在青岛长大,自幼喜爱唱京剧,扮青衣,受过青岛京剧名师的指导和培训,后分配到青岛碾米厂工作,由于长期养成了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的习惯,受不了工厂劳动和各种规章制度的约束,被迫回乡靠兄弟、姊妹资助过日子。西门里的北侧,立着朝廷御封的蒲氏贞洁牌坊一座(“文革”中被毁)。牌坊院内,为蒲润章家开的馒头房。隔壁是李同林家开的最红火的矿灯维修部。紧挨着的是刘庆常的水果店。李宗德家的熟肉店。

南门外一片开阔的场地,就是在当地非常有影响的坡地大集,南边就是长流水的河滩。西侧不远处,立着高高井架,为黄家园煤井,后来的西河煤矿八立井。东侧为马号,院内有戏院、听说评书的地方,是村里人的娱乐之处。走进石拱南大门,东边第一家为刘绪忠家开的裁缝铺。迎面是一座十分壮观的关帝庙,庙前正是东西大街的丁字路口,人们称之为庙前。庙前东侧,为清末富豪煤矿主路氏家的青砖结构四合院和沿街门头房。门头房,后来为梁继业家开的杂货铺,紧挨着的是路长志家开的蔬菜店。厦檐廊柱的厅房,是远近闻名的中医世家蒲文辅开的老字号药铺“天福堂”,院内还有民国时期建的二层楼房一座。庙前西侧,有一棵百年古槐,路两侧,铺有两块高出地面半米的长条石凳,方便人们在此乘凉,同时,这里也是招人干活的劳务市场,人们称之为短工市。西侧的大门院内,分东西、上下两个跨院,人们称为东、西厢房,是村里办公事的地方,也是曾经的坡地乡公所的驻地。北侧高台,为气势宏伟的孙家大门,大门西侧是孙家开的酒馆。

村内有酒馆、肉店、火烧铺、馒头房等餐饮服务店铺数十家,家家各显神通,各尽其能,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,红红火火。为此,还评出了当时村里的四大经济名人,分别是蒲润章经营的馒头房,此人老实,肯吃苦,不显山不露水。馒头揉的好,味道香、个头大、分量足,市场份额占到三坡地的头一份,用卖馒头这个不挣钱的买卖,挣出了一个大院。陈忠厚来自淄川东关,本人有文化,做事灵活,会左右逢源,长期在村里做事,很吃得开,当地人都得高看一眼。伊继宪是龙口尚庄人,在村里煤井上做事,能说会道,懂技术、有能力,点子多,号称小诸葛,就是为人不太大方。李同林来自洪山北旺村,在村里开的矿灯维修店,主要是为旷工维修电石灯,也叫嘎斯灯。他的维修技术非常全面、精湛,敢想敢做,在他手上没有处理不了的事情,是三坡地独有的一家。有一次八立井大架上的钢丝绳出现部分断裂,紧急情况下就是请他去现场处理的。靠着这项技术活,李同林的维修店挣得盆满钵满。以上充分体现了当时村里的经商状况,从中也能看出,外地来的人不乏精英,不少外地人比当地人都吃得开,混得好。

乡村大集

坡地大集,有着悠久的历史。形成之初,村与村之间为了买东西方便,也相互争过几次,后来,此事还闹到了淄川县衙。最终,官府专门发布了公文,把坡地大集定在了中坡地村。

坡地大集每五天一个,逢五排十,即每月的初五、初十、十五、二十、二十五、三十。同时还发布了周边的东坪、田庄、龙口、以及后来的西河大集的日期。西河大集的日期为每月初二、初七。这样一来,做生意的买卖人可以马不停蹄地天天有集赶。现在的坡地大集虽然人少了,生意不如从前了,但村民们仍然按逢五排十这个习惯赶大集。

坡地大集,一开始是在村东西大街上摆摊卖东西。后来,随着外来客商越聚越多,就渐渐扩延到南门外广场上去了。大集越来越大,越来越红火,越来越规范。从南门广场向西,到黄家园的崖头下,向东至东门外河滩边。大集内设有七行八市,有肉市、菜市、鸡蛋市,餐饮、水果、材料市,生猪、骡马、牛羊市,鞋帽、布匹、百货市,旧货、古玩、短工市,炉匠、木匠、瓦匠市。吃、喝、玩、乐,应有尽有。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,成就了村里一大批靠大集吃饭的能工巧匠和经商能手。“杀猪、卖肉、卖豆腐,卖菜、卖油、卖货郎,煎饼、火烧、啥都有,经纪、箍炉都在行,摘猪、擅蛋靠边站…”。这个顺口溜形象的描述了当时村里弃农经商的情况。常在大集上摆摊的炉匠市有田洪章、张继勇两家红炉,司延永、黄泽水、张永年三家的箍炉,后来,张永年将祖传的手艺传给儿子张洪法、张洪升,携家带口北上邹平,走在鲁北平原乡村的大街小巷上。箍炉这个行业已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。箍炉,是为打坏的陶瓷盆、碗、大缸和铁锅之类的日常用具进行修复,也被称为“锔破”。锔破的一声吆喝声,道出了这个行业乐趣:“锔锅、锔碗、锔大缸啊!老头的帽子掉水缸啊!锔盆、锔碗、锔大缸啊!锔的老太太的尿盆不漏汤啊…”黄箍炉的摊位上,不但承揽锔破的活儿,还承接做锡壶活儿。做锡壶是祖传的一种手艺,我们那个地区,家家都喜欢用锡壶来烧水喝。打锡壶,大集上有两家,其中一家是西河来的马家,他做的锡壶最好,整个大集的活儿都叫他们两家给承包了。做锡壶也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了。大集上的猪市、牲口市在东侧的河滩边上。猪市,是人们买卖生猪的交易之处,我小时候最爱看的是,杀猪卖肉的孙即海,为主人刚买来的廓落猪,进行摘猪骟蛋。廓落母猪,是指刚长成年的母猪,给廓落母猪做现场结扎,叫摘猪;给廓落公猪做结扎,叫骟蛋。主人花钱为猪做这种手术,是为了不让其繁殖小猪,好迅速长肥,早日出栏。更有意思的是,在骡马市里,总是能看到有那么几个人来回穿梭于买卖牲口人之间,用十分神秘的表情,在衣袖里藏着摸手,嘀嘀咕咕的,这叫摸鼓掌。这是用手来暗示,买方出多少钱,卖方又要多少钱。通过中间人反复协商,待双方达成交易后,都要给中间人一定的佣金。从事这个职业的人被称为经纪人。村里的路长金、路长新、路长美兄弟三个,就是在大集上专吃这碗饭的,路长金头脑灵活,为人敞亮,喜欢喝酒和广交朋友,除了赶坡地集外,还经常骑着骡子去附近的龙口和四十里外的淄川西关赶集,在龙口和西关大集经济人中小有名气。赶集同时,有时也从西关大集贩回一些大牲畜来卖,骑着大骡子赶集回来,只要听到他高兴地哼着小曲,见面与大家点头打招呼,这肯定又发了点小财。还有一个最热闹的地方,招惹的人最多,耍猴子、卖艺的、说书的、唱戏的、算卦的、看手相的,被称为杂耍市。坡地大集的繁荣,主要是因为煤矿工人多,购买力强。归根结底,坡地大集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着煤矿,等后来没有了煤矿,就没有了购买力,又何谈市场繁荣呢。

1958年,西河煤矿八立井撤走,留下的又是一片满目疮痍。煤炭资源被掏空,村宅地基塌陷,房屋墙体裂缝,水资源枯竭…从前的矿山经济不再,只能退变回农业经济。中坡地村便走上了下坡路,大集上人流减少,购买力逐渐地萎缩,往日的繁荣景象一去不再复返了。

同年,中坡地村加入了人民公社。在时任村支书陈心乐的带领下,村民们坚持毛主席倡导的自力更生、艰苦奋斗,走上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康庄大道。在大力发展农业生产的前提下,人民公社因地制宜发展村副业生产,先成立了林业队,又组织村民成立起瓦工组、木工组、理发、缝纫、红炉、豆腐房等。先后办起了村煤井、电灯泡复制品厂、砖窑厂、陶土(粘土)场。走以副养农的路子,弥补了我们村人多地少,粮食不能自产自给的缺口。更可贵的是,村里二十多人的林业队,用肩挑、手提的原始方法,苦战二十余载,种植了杨树、槐树、柳树、棉槐等植物,将村庄四周绿化成荫,连成一片保护林。将蒲家林、张家顶、刘家坡、六亩地三处荒山、一处野岭,变成了三处桃园、一处花椒林。还兴办了村内相对规范的小学、初中,曾经的西河公社医院中坡地分院,名医、院长孙敬之等同志工作过的中西内外科相对齐全的村医务所,远近闻名。中医大夫有出身中医世家的张贵年、刘玉亭,西医全科大夫有部队复员的章福兴,骨外及跌打损伤科有张百魁,这些人,都是享誉周边四方的“一代名医”。农村医疗合作制度,为村民身体健康提供了保障,使村民爱党爱国的政治热情更为高涨了。此外,村民的业余文化生活非常活跃。路曾文自幼爱好京剧,平常走路说话,一举一动、身段、眼神、手势,尽显青衣风韵,虽然手不能提篮、肩不能挑担,但是,在农闲季节或阴天下雨时,其居住的地方总是围着一帮爱好京剧,喜欢吹拉弹唱的文艺人士。当时在他的导演下,中坡地村举一村之力,成功编排了现代京剧《红灯记》《沙家浜》等剧目,走遍附近的乡村和部队营房,丰富了村民业余文化生活。

1978年,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,中坡地村把村里所有的土地、几十年以来的公共积累和资产,分配到各家各户,回归到过去各顾各的生产模式。在进入到新的发展时期的同时,由于对资源不合理的利用,生态环境也遭到严重破坏。同时,一些不法村民私自上山砍柴、砍树,绿油油的青山变成了荒山秃岭。村办企业越办越亏本,直至被个体老板收购,最后毫不客气地把边边角角的煤炭、粘土掏得干干净净,又将村周边的大山挖光,村民用煤、吃水等正常的生活需求都受到严重影响。后来,还是在市里工作的路荣伟会同李京堂、蒲先华等人,通过各种途径协调有关单位募资,动员部分村民集资,从根本上解决了村民们喝上了自来水的问题。

曾经容纳了一千七百多人的中坡地村,现在仅剩不足百人。年轻力壮的村民,大多进城打工、创业,或由“村”进“居”,只有少数安土重迁的老人留守在此。现在村内的大部分古老建筑早已坍塌,仅剩残垣断壁,杂草丛生,只有那四个大门楼与那几棵百年的古槐,还落寞的矗立在原处,标记着这里曾经的故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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